《尼采诗集》：《“我的幸福”》完整版

我又看到圣马可教堂的白鸽：

广场静悄悄，上午躺在它上面。

在温和的凉气中，我把我的歌，

像鸽群一样，悠闲地送上蓝天——

又唤回它们，

却留下一句还挂在翅膀上面，

——我的幸福！我的幸福！

静静的苍穹，闪着蓝光，像绸子，

飘拂着庇护这座华丽的圣堂，

我对它——怎么说？喜爱，敬畏，妒忌……

我真想把它的灵魂吸个精光！

我几时交还？一

别问吧，你这奇妙的悦目的景致！

——我的幸福！我的幸福！

庄严的钟楼，以何等狮子的冲动，

不知疲劳，威武地耸立在此处！

深远的钟声飘荡在广场的上空——；

说法语，你就是广场的

我如像你一样留下来，

我知道，是出于何种柔情的束缚……

——我的幸福！我的幸福！

音乐啊，且慢！先要等暮色光降，

逐渐变成棕色的温和的黑夜！

奏曲还为时太早，金色的装潢

还没闪耀出蔷薇一样的华丽，

还要等许多时刻，

才能够赋诗、溜达、孤独地私语

——我的幸福！我的幸福！

《尼采诗集》：《驶向新的大海》完整版

我要去那边；今后我靠着

我自己和我操桨的本领。

大海一片汪洋，我驾着

热那亚的船破碧波前进。

一切闪耀得越来越新颖，

中午安睡在时空之上——：

只有你的巨大的眼睛，

无限啊，阴森森对我凝望！

《尼采诗集》：《希尔斯·马利亚》完整版

我坐在这里，等，等——却无所企望，

在善与恶的彼岸，时而欣赏光，

时而欣赏影，完全仅仅是消遣，

全是湖，全是中午，全是无目标的时间。

这时，突然，女友啊！一变为二了——

——查拉图斯特拉从我身旁走过了……

只是小丑！只是诗人！‘

在澄清的大气中，

当露珠之安慰

已经降到大地上，

看不见，也听不出

——因为安慰者露珠像一切

温柔的安慰者一样穿着软鞋——

那时，你想起，你想起，热烈的心啊，

从前你曾怎样渴望，

焦灼而疲倦地渴望

天上的眼泪和露珠，

那时，在黄色的草径上，

怀着恶意的夕阳的眼光

透过乌黑的树林射到你的周围，

那幸灾乐祸、刺目的太阳的灼热眼光。

“你是真理的求婚者 ?”太阳的眼光这样嘲笑——

“不，只是一个诗人！

一匹狡猾、掠夺、悄悄潜行的野兽，

它不得不说谎，

不得不故意、存心说谎，

渴望猎获物，

戴着杂色的假面，

对自己也戴着假面，

把自己也当作猎获物

这——岂是真理的求婚者？……

只是小丑！只是诗人！

只是说着花言巧语，

借小丑的假面说出些花言巧语，

在诳骗的语言悬桥上踅来踅去，

在虚幻的天空之间的

谎话彩虹上面

悠悠荡荡——

只是小丑！只是诗人！

这——岂是真理的求婚者？……

并没有静默、僵硬、光滑、冷淡、

成为一尊像，

成为神的柱像，

也没有被放在神殿之前

做神的门卫：

不！倒是对这种道德立像怀着敌意，

在任何荒野里比在神殿里更加自在，

充满猫儿的任性，

从任何窗户里跳出去，

一眨眼！抓住一切偶然机会，

嗅嗅任何原始森林，

让你在那些原始森林里，

在毛色斑斓的猛兽之中，

像罪犯般顽健，花里胡哨地奔跑，

舐着贪婪的上唇，

乐极得嘲笑，乐极得像魔鬼，乐极得杀气腾腾，

掠夺着、潜行着、撒谎着奔跑……

或者像老鹰那样久久地、

久久地盯着深渊，

它的深渊……

——硪，这些深渊是怎样向下、

向低处、向内里。

盘旋到越来越深的深处！一

然后，

突然间，

一直线地，

扇动着翅膀，

向羔羊们扑去，

饿急得猛然扑下，

渴望吃那些羔羊，

痛恨一切羔羊灵魂，

极端痛恨所有那些露出

规矩的、绵羊眼光者，有鬈毛者，

愚蠢者，带有羔羊奶似的好意者……

就这样，

诗人的憧憬，

藏在无数假面下的你的憧憬，

是像老鹰一样，像豹子一样，

你这小丑！你这诗人……

你像观看人那样

也把神看作羊——

像撕碎人类中的羊一样

撕碎人类中的神，

一面撕，一面笑——

这，这就是你的至福，

豹子和老鹰的至福，

诗人和小丑的至福！”……

在澄清的大气中，

当月亮镰刀已经

苍白而嫉妒地

在紫红色的空中潜行，

——月亮敌视白昼，

一步一步偷偷地

向蔷薇吊床上

割去，直到它们坠落，

苍白地向夜色中坠落下去：

我以前也曾如此坠落过，

从我的真理妄想中，

从我的白日憧憬中，

倦于白昼，伤于光，

——向下、向暮色、向阴影坠落，

由于一个真理

使我被灼伤而渴望

——你还记得，你记得，热烈的心啊，

那时你是怎样渴望？

让我被一切

真理放逐！

只是小丑！只是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