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诗集》：《火的信号》完整版

这儿，在海水之间长出小岛，

陡然高耸起一座献祭的岩石，

这儿，在黑暗的天空之下，

查拉图斯特拉点起了山火一

为漂泊的船夫提供的火光信号，

为那些备有答案者提出的问号……

具有灰白色腹部的这炷火焰

——向寒冷的远处吐出贪欲的火舌，

向越发纯净的高空扬起脖子——

是一条急躁得笔直竖起的蛇：

是我独自设立的这个信号。

这炷火就是我的灵魂本身：

它的静静的烈焰向上烧，向上烧，

永不知足地探求新的远方。

查拉图斯特拉为何逃避兽与人？

他为何突然逃出一切坚实的陆地？

他已经认识到六重孤独——，

但大海本身对他还不够孤独，

岛让他攀登，他在山顶化为火，

现在，为了寻求第七重孤独，

他把钓钩甩过头顶投下去。

漂流的船夫们！古老的星辰碎片！

未来的大海！难穷其极的苍天！

我现在向一切孤独投出钓钩：

给急不可耐的火作出答复吧，

给我、这个高山顶上的渔夫

捕捉我的第七重、最后的孤独吧！

《尼采诗集》：《太阳沉落了》完整版

1

你不会再干渴得长久了，

烧焦了的心！

承诺在大气中漂荡，

从不相识的众人口中向我吹来，

——大大的凉爽来了…．

中午的太阳炎炎地当头照射：

我欢迎你们，你们来了，

突然吹来的风，

你们，午后的凉爽的神风！

大气流动得异样而清新。

黑夜不是露出

诱惑者的眼光

也斜着眼看我吗？

保持坚强，我的勇敢的心！

不要问：为什么一

2

我活着的一天！

太阳沉落了。

平坦的波面

已染上金色。

岩石呼出热气：

也许是幸运女神

在午时躺在它上面午睡？

在碧波的闪光中

暗褐色深渊还在托出幸运的影子。

我活着的一天！

近黄昏了！

你的眼睛已失去

一半光辉，

已涌出像露珠

一样的眼泪，

白茫茫海上已悄悄流过

你的爱的紫气光华，

你的最后的迟滞的永福。

3

金色的喜悦啊，来吧！

你是死亡的

最隐秘、最甘美的预尝美味！

——我走路难道走得太快？

现在，我的脚疲倦了，

你的眼光才赶上我，

你的幸运才赶上我。

四周围只有波浪和戏弄。

以往的苦难，

沉入蓝色的遗忘之中——

我的小船现在悠然自得。

风暴和航海——小船怎么都忘了！

愿望和希望淹没了，

海和心平静地躺着。

七重的孤独！

我从未感到

甘美的平安比现在更靠近我，

阳光比现在更温暖。

——我的山顶上的冰不是还发红光吗？

银光闪闪，轻盈，像一条鱼，

现在我的小船在水上漂去……

阿里阿德涅的悲叹

谁给我温暖，谁还爱我？

把暖热的手伸过来，

把暖心的炭火钵给我！

我躺倒下来，战栗着，

像一个被人暖其双脚的半死者，

唉，被无名的高热烧得我发抖，

被冰霜似的利箭刺得我打哆嗦，

被你追赶，思想啊！

无可称名者！蒙面者！恐怖者！

你，藏在云后的猎手！

被你的电光击倒，

在黑暗处凝望我的、你这嘲笑的眼睛！

我这样躺着，

弯着身体，蜷缩着，饱受

一切永远的痛苦的折磨，

被你

击中，最残忍的猎手，

你，未识之——神……

刺得更深些！

再刺一次！

刺碎、刺碎这颗心！

用这钝头箭

进行折磨，是什么意思？

你为何又在看望，

看不厌世人的痛苦，

用这种幸灾乐祸的如电的神目？

你不想杀人，

只是折磨、折磨？

为何——折磨我，

你这幸灾乐祸的未识之神？

哈哈！

在如此的深夜

你偷偷地走过来？……

你要干什么？

说吧！

你逼我，压迫我，

哈！已经太靠近了！

你听我呼吸，

你窃听我的心跳，

你这个嫉妒者！

——可是，你嫉妒什么？

去吧！去吧！

这梯子要它干什么？

你想进来，

爬进我心里，

爬进我的

最秘密的思想里？

无耻之徒！不相识者！盗贼！

你想偷到什么？

你想窃听到什么？

你想靠折磨捞到什么，

你这折磨者，

你——刽子手——煞神！

难道要我，像狗一样，

在你面前打滚？

服服帖帖，以忘我的热情

向你——摇尾乞怜？

白费心！

继续刺吧！

最残酷的刺！

我不是狗——我只是被你追猎的野兽，

最残酷的猎人啊！

我是你的最高傲的俘虏，

你这躲在云背后的强盗……

你总得说呀！

你这借闪电藏形者！不相识者！说呀！

你这拦路抢劫者，你要我——拿出什么？……

怎么？

赎金？

你要多少赎金？

多要些吧——我的豪爽奉劝你！

简单说吧——我的另一种豪爽奉劝你！

哈哈！

我——你要我？我？

我——整个的我？……

哈哈？

你折磨我，你是个傻瓜，

你要把我的豪爽折磨得干干净净？

给我爱吧——谁还给我温暖？

谁还爱我？

把暖热的手伸过来，

把暖心的炭火钵给我，

给我这个最孤独的人，

给我冰，啊！七重的冰

教我甚至对敌人、

对敌人也要思念，

最残酷的敌人啊，

把你——给我，

甚至交托给我！…．

溜走了！

他自己也逃跑了，

我的唯一的伙伴，

我的大大的敌人，

我的不相识者，

我的刽子手——煞神！

不！

回来吧！

带回你的一切折磨！

我所有的眼泪

形成泪河向你流去，

我最后的心中之火

为你燃烧起来。

哦，回来吧，

我的未识之神！我的痛苦！

我的最后的幸福！

电光闪烁。狄俄尼索斯在绿宝石似的美中出现。

狄俄尼索斯

放聪明些，阿里阿德涅！…

你耳朵小，跟我的耳朵一样：

把一句聪明的话放进去——

如果人们应当相爱，不是首先必须相恨？…一

我是你的迷宫……